真濃。

桑欲捏著鼻子, 捂著自己隱隱發熱的腺體，無奈地喚著斜對面的人。

可喚了好幾聲，她還是沒有得到回應。

忽然想到了什麽，桑欲腦中霎時清醒, 心裏有了不妙的預感, 翻身而起去檢查程俞年的狀態。

打開智腦的照明燈, 桑欲清楚看見程俞年的現狀。

他正處於昏睡中。

昏睡中的他緊緊皺著眉, 痛苦地蜷縮成一團，身上全是汗, 額發和鼻尖已經被完全打濕，領口被汗水洇出一片痕跡，露出的皮膚也不覆平日裏的白皙, 而是泛著大面積的薄紅。

就連呼吸都帶著灼人的熱。

而先前聞見的信息素也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。

桑欲當機立斷想要撥通校醫的通訊，卻在點擊確認的瞬間猶豫，轉而起身關好窗戶和陽臺的房門, 確保信息素不會偷跑出去後，重新回到了程俞年的床邊。

“程俞年？”

“程俞年？”

顧不得兩人現在的性別問題，桑欲直接上手，準備用物理方式叫醒他，卻在觸碰到他皮膚的一瞬間心頭一跳。

燙。

他現在實在燙得嚇人。

帶著絲自責和後悔，桑欲手下的力松了些，一番努力之下，才終於讓程俞年緩慢地睜開惺忪的眼。

他身體燒灼，全身冒汗, 連帶著漂亮的眉眼都染了一層霧氣, 他看著她, 黑色雙眸迷蒙懵懂, 眼中倒映著桑欲獨一人的身影，倒叫她的心跳無端漏了一拍。

穩了穩心神，桑欲一手攬著他的背，一手掌著他的後腦，讓他坐了起來。

“程俞年你是不是情熱期到了？抑制劑你帶了嗎？”

桑欲又急又慌，語氣都帶著焦急，程俞年卻好像沒有反應過來，只是呆呆看著她，像在分辨她是誰。

好一會兒，他才擡手去桑欲的袖子，想要將背後的手打下去，卻只能無力垂落：“不是。”

“不是情熱期……”

“不是情熱期？那是什麽？”桑欲小的時候，有時也能看見自己的母親發生這種情況，加上後來學校裏的對生理知識的宣傳講解，她這才覺得是程俞年的情熱期。

聽程俞年的反駁，她現在又不是那麽確定了。

“是……”

“嗯？”程俞年聲音太小聲，桑欲幹脆將耳朵湊到他的唇邊去，他再度開口，吐出的熱氣爬進她的耳朵裏：“是易感期……不是，不是情熱期……”

桑欲：“……？”

你他媽現在是個omega哪來的易感期？

這麽一問，桑欲是徹底明白了，程俞年現在就是一個一問三不知還在努力隱藏自己性別的大傻子。

可她這兒沒有omega的抑制劑。

想了兩秒，桑欲決定去隔壁程俞年的櫃子裏找找，她將人小心放下，準備走時卻被喚住。

程俞年雙眸含淚目無焦距，嘴裏一會兒念著不是情熱期，一會兒又念著別走，手裏還抓著她的衣角，桑欲無奈，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：“放手，我去給你找抑制劑。”

可手才掰開便又黏了上來。

桑欲重覆幾次，還是擺脫不能，只好狠狠心，一把將自己衣角奪過來就往外走，沒有看見身後的人手裏空空後眼中那幾乎要化為實質的悲傷。

程俞年的宿舍那邊也是一無所獲。

桑欲心煩意亂，她估摸著程俞年就是情熱期到了，偏偏他自己沒有發現也沒有準備抑制劑，這才導致他班上那些alpha最近性格暴躁行為反常。

而今晚就是他情熱期的徹底爆發。

小心關上門，桑欲重新回到程俞年的床邊，此時他已經換了個姿勢，背對著她。

“程俞年，我出去給你買抑制劑，你千萬別開門，有人喊你也別應，聽見沒？”

桑欲苦口婆心，回應她的卻是沈默。

她小心探頭過去，只看見程俞年已經淚流滿面。

“唉，”

“你這是幹什麽啊？”

面對程俞年的淚水，桑欲是真的一頭霧水進退兩難，完全不知道自己出去這兩分鐘，他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
以為他是因為情熱太難受了，便立馬去陽臺拿了根毛巾擰水，給他敷到了額頭上。

借此暫時降降溫。

程俞年不領情，轉頭就把毛巾拿了下來。

“你……”

桑欲想罵人又忍住，只好一手放他頸後將他帶了起來，重新把毛巾貼他額頭上。

“程俞年你清醒點，我這裏沒有omega抑制劑，你那邊我也沒找到，我知道你難受，你暫時忍忍用毛巾降降溫，我等會兒就把東西給你帶回來……”

話還沒說完，程俞年就身體一軟又要倒下去。

桑欲只好忙把他帶自己懷裏。

他現在溫度極高，軟在她懷裏就像一直落了水生了病的小狗狗，又乖又脆弱。

桑欲甚至有那麽一瞬間想過要不要給他臨時標記，但這想法很快便被她給壓下。

先不說程俞年對她有多厭惡，光是現在的環境就不允許她這麽做，不管是不是第一次，omega被標記之後都會有依賴期，只是時間長短問題，如果她將他標記，那無疑是將程俞年放在火上烤。

他的真實性別就絕對會被發現，早晚問題。

懷裏抱著不甚清醒的人好一會兒，發現他情緒穩定些許後，桑欲拿下他額頭上的毛巾，卻見他睜大著眼睛看著自己。

眼裏霧色下有她看不懂的情緒。

桑欲狐疑著問他：“程俞年你，你清醒些了嗎？”

他不回答。

看來還是沒有清醒。

桑欲再次嘆了一口氣，決定按照自己先前想法，直接翻墻出校給他找抑制劑去。

可程俞年卻抿著唇瓣抓住了她的手，將她的手往他頸後帶。

桑欲眼中情緒覆雜，沒有抽回手，而是順著他的力道將手輕輕放了上去，同時視線看過去。

心頭一驚。

程俞年後頸腺體處，那麽小一塊地方，卻密密麻麻貼了有近十張的抑制貼，而就算有這麽多抑制貼，也不能將他的信息素全部掩蓋，甚至能看見他紅腫無比的腺體。

“……疼。”

雖然還是沒有清醒，但程俞年已經認出了桑欲，被桑欲方才擁著他的舉動愉悅，不再那麽抗拒，反而細聲細氣喊著疼。

桑欲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表述自己的心情。

剛分化時不大能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，時常會把學校裏已經分化的omega給嚇到，她便也貼過一段時間的抑制貼。

可抑制貼這東西，一張就足以掩蓋一個人的信息素，程俞年頸上貼了這麽多張都還有信息素洩露出來，這真的讓她感到很震撼。

她現在才能大概明白他先前的意思，“不是情熱期”應該沒錯，他這個情況絕對不是情熱期能夠解釋得通的。

是性別轉換劑的問題，還是因為他二次分化後的問題，亦或者兩者都有？

她忍不住想要撕下程俞年後頸上的抑制貼。

這些抑制貼很好貼上去，它具有吸收信息素防止信息素溢出，保護腺體的作用。

但因為腺體的脆弱，以及對omega的保護作用，抑制貼好貼卻不好摘，也不夠透氣，貼久了對腺體不好。

一般來說，只有當omega能控制好信息素的收放，腺體不再有信息素放出時，它才會一撕就掉。

程俞年身上的，現在很難撕下來。

可偏偏桑欲看著抑制貼下的紅腫做不到無動於衷，她小心控制著呼吸和力道，一點一點將其慢慢剝離。

一張又一張，桑欲的心情也變得沈悶。

等最後一張抑制貼撕下時，她才隨意一抹額上的汗水，將提前拿過來的alpha抑制劑給自己註射了下去。

她怕她會忍不住。

註射好抑制劑，確保自己不會出格之後，桑欲終於擡眼，對上程俞年一直牢牢緊跟自己的視線。

“幹什麽？”

桑欲此時的聲線已經啞下來，語氣中帶著些許疲憊，沒有發現自己眼中少有的生氣已經化為了濃濃的愧疚和心疼。

程俞年只是乖巧地在她鎖骨處蹭了蹭，蹭得桑欲好笑。

“叫你別搞那麽多，聽我的去北岸學府那邊，你偏不聽，現在知道難受了？還貼這麽多抑制貼，真不怕把自己的腺體弄壞是吧……誒！別碰！”

話還沒說完，程俞年就忍不住伸手觸碰自己的腺體，用的力氣大了，疼得眼中水霧再起，被桑欲一把將手捉住。

“你這兒已經這麽腫了，你還用那麽大的力氣幹什麽？”

桑欲將他的手拿下來，如願接收到懷中人凝著淚疑惑不滿的神情。

“……我給你揉。”

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氣，桑欲伸手輕放上去，控制著指尖一點一點在上面游走。

可後頸皮薄，在紅腫的情況下，哪怕桑欲用的力氣再小，程俞年還是痛得直打顫。

見狀，桑欲停下手中動作：“我先帶你去醫院吧，好嗎？”

程俞年搖頭，擡手搭在她手背上，示意她繼續。

桑欲沒動，目光放在程俞年臉上，想了好一會兒，十分鄭重地開口：“程俞年，你別報仇了，也別想著殺了我恢覆性別去追空檀了，跟我回家吧，嗯？”

“你就當一個omega，去北岸學府，等畢業我就來娶你，好嗎？”

這些話，桑欲是想過的，並非一時興起，她總覺得自己既然已經臨時標記過他，就該對他負責。

而不是只一味地以“原文”和“劇情”來逃避。

她說得懇切，目光灼灼等著他開口，程俞年卻還是搖頭，甚至因為她不幫著他緩解後頸疼痛而感到難過不滿，想要掙開她的手。

桑欲沈默。

她沒想到自己能在一個人身上被拒絕兩次。

拒絕了就是拒絕了，桑欲也無可奈何，只好按著程俞年的意思，幫他輕揉後頸。

或許程俞年就是因為貼了太多抑制貼導致腺體有了小問題，又或者是這個方法確實有一點用。

剛開始揉的時候，程俞年疼得哼哼唧唧直往她懷裏鉆，後面反倒平靜了下來，窩在她懷裏舒服地閉上了眼，睡起了大覺。

腺體的紅腫也消了不少。

但實際上程俞年並沒有看上去睡得那麽死，但凡她累得發困瞇上了眼，或者無意識停下了手，他便會清醒過來，迷迷糊糊地抱著她蹭，把她的手往後頸處按，讓她不得不醒過來。

桑欲實在哭笑不得，沒有拒絕，竟是給他揉了大半個晚上。

隨著天色漸明，她的手開始發酸，頭腦也愈發清醒，想起自己先前說的那番話，心中懊惱，不知自己是哪一根筋出了錯，竟然再一次發起邀請，欲把想殺了自己的人帶回家。

還再一次被拒絕了。

看了眼智腦，離打鈴還有大半個小時，她便放下了手，小心把人放枕頭上面去，為防止他再度醒來，還好心將自己的外套放到了他懷裏去。

她要去給他拿點藥。

臨走前，桑欲用了清潔劑，同時放出了自己的部分信息素，確保房間裏omega氣息沒那麽嚴重後，才打開室內空氣循環系統，將氣體排放了出去。

早上這個時候學校防衛極低，她便很快將東西帶了回來。

沒想到，程俞年竟已經醒了。

看著他登時警惕的樣子，桑欲摸了摸自己發酸的手，心裏不高興，語氣又恢覆成從前的樣子，欠揍開口：

“嘖。”

“柔弱的程小公子怎麽不多睡一會兒啊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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